主神空间。
主殿外就是空间通往各个小世界的门，而现在，银白池水泛起气泡，意味着一扇“门”被打开了。
伴随着极小的咕嘟咕嘟声，银蓝色数据穿过水面，在岸边汇聚成人形。
黑发的年轻女人睁开双眼，短暂的恍惚过后，就眸光清明。
越读低头看着雪白没有一丝杂色的袖口，神色有些怅惘。
回到主神空间，在艾尔斯小世界穿着的长裙就自行消失，属于系统的白衣制服取代刻印着伽洛尔徽记的衣裙，它束在身上，像网。
虽然在决定与奈茵在一起时就预料到会有今天的场面，但她确实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，这么……猝不及防。
越读深吸口气，迈步走向主殿。
这会儿是系统的休息时段，事务大厅里没有排着队的系统，只有围成一圈聊天的客服。
其中有一个客服是类人形态，男性，只是个头很矮，正在和身旁的黑白花猫说笑。
他听见推门的声音，带着笑回头，可还没来得及说话，笑容就已经僵了。
越读在事务台前坐下，客气地点头示意：“E先生。”
客服E干笑：“哈、哈哈，欢迎回来。”
“主系统紧急调回，怎么敢置之不理。”越读环视一周，轻轻笑了下：“但我看，主殿这边似乎并不着急？麻烦问一下，主系统是出于什么理由，才会发布紧急调回令。”
客服E就负责系统任务咨询，他左右看看，只见刚才还在谈笑风生的诸位同僚，此时都低头垂眼做各自的事，安静如鸡。
太难了，当客服太难了。
“……0996，请稍安勿躁，我查询一下。”
倒霉客服装模作样地看了眼光屏，回答：“主系统发布调回令，要求0996号提交两次任务的详细报告，之后就能前往下一个任务世界。”
“只有这些？”
“是的。”
“提交报告的时限？”
“就、今天结束之前……”
现在离零点还有十二个小时。
越读温文尔雅地微笑：“这样。调令那么急，我还以为是什么重要事件呢。”
客服E：“咳，任务报告也很重要的。”
“但是，如果只需要撰写并提交报告，在艾尔斯小世界也可以完成吧。”越读慢条斯理地问：“为什么一定要调回空间？”
客服词穷，半晌，挤出来一句：“不成文的规定。”
好吧，规定。
越读抬眸，朝主殿角落交织流动的瑰丽数据流处望了一眼。
“嗯，我明白了。”她说。
客服终于能松口气：“那就太好了。请问还有其他问题吗？”
“没有。”
“好的，祝愉快。”
越读转身，离开了主殿。
在她身后，一串数据流陡然闪动，很快又归于平静，好像一个人在刚才收回了观察的视线。
主神办公室里，上班族模样的主神关闭监视画面。
“就像您期望的那样。0996赶回来了，祂也没有失控。”
身后的阴影中，传出喜怒难辨的声音：“那很好。”
主神推了下镜框：“恕在下直言，您提前召她回来，不仅收益不多，还可能让祂醒来。这步棋太险了。”
老板说：“我就是不想看见她们腻在一起。”
主神实事求是：“可您看不见啊，有祂存在的小世界，能检测到提前设定好的节点被触发，就是极限了。就算强行安装了系统群聊频道，也只能看到0996一个——”
老板：“……”
老板冷漠道：“管那么多。”
主神闭嘴。在愤怒的上司面前，可以沉默，可以认错，但绝不能反驳。
老板兀自沉默片刻，才道：“也不只是因为这个。”
“这两日是我力量的巅峰，不管想做什么，都只有现在能保证万无一失。要等那系统慢悠悠做完任务，就太迟了。”
主神黑框眼镜后的无机质眼瞳蓦然睁大：“您……您要压制她？”
“不，是祂。”
“这太难了，可行性很低。”
“我倒不觉得。本来就势均力敌，这两日又是我力量见长，那区区一个分体如何能扛住。”
“您确定吗？”
“我岂会优柔寡断！”
主神表情复杂，似乎想再劝一劝，但最后也只能说：“那就祝您达成所愿。”
……也祝您以后不会被算总账，老板。
——————
系统休息室。
越读看着眼前一行悬浮的光字。
“是否确认提交？”
她面无表情地选择“确定”。
那行字就在空气中分解开来，很快重新组成了另一行字：“报告已成功上传。”
越读工作的时候报告写得多了，现在要写任务报告也驾轻就熟。
全文中规中矩，格式符合规范，具体内容简明扼要，最后再表明她一直将作为系统的职业道德牢记于数据核心——两篇完美的报告就完成了。
涉及到任务完成情况的部分，越读想了想，没有编造什么，但也没把真实状况写全。
其实她很怀疑，主系统根本不知道宿主是怎么完成任务的。
不然，它为什么没有在奈茵收一宝放一宝的时候叫停，为什么不增加任务限制？既然这违背了主系统想要削弱主角的初衷，它早该用冷冰冰的声音制止了。
可它一次都没有。
虽然不明白对方用什么手段检测到任务完成度，但只要没有实时监视，任务报告中就可以隐瞒很多东西。
比如两任宿主是同一个存在，比如和宿主的关系，再比如任务线的偏移经过。
报告提交后，越读垂眸看着手腕上的黑色七芒星印记。
这是系统的身份烙印，也可以查看目前所拥有的积分。
她现在有整整一万八千点积分。
这些积分中有她自己攒下的，但大部分都来源于两任宿主在解除绑定之前的赠予。
祈酒，奈茵。
她们——不，应该说是她，在临别前都将自己全部的积分转移给越读。
“这些东西于我无用。”祈酒／奈茵这么说，说话时的神态一模一样：“但它们对你很重要，当然要给你。”
明明是不同的姓名，不同的身体，甚至不同的行为模式，但却是同样的感觉。
回想起当时的情景，越读轻轻戳了下七芒星印记，神色柔软，但很快又转换为坚定。
复活越好需要三万点积分，她还差了一万二。
她会前往下一个任务世界，为了亲人，也为了将会在下一方世界重逢的恋人。
于是——
第二天，越读就来到主殿，申请进行第三次任务。
这次碰巧轮到了黑白花客服，它被昨天的越读吓了一跳，这会还有点害怕的样子。
越读转身打算离开时，听到它在身后怯怯地问：“你没事吧？”
“没事。”越读笑了笑。
“那个，这次没关系，但下回进入任务世界之前一定要休息几天！频繁穿越世界壁垒对系统也不好的！”
“嗯，我知道了，谢谢你。”
到了预定的时间，银池泛起气泡，越读涉水走到池子中间，闭上眼。
化为数据坠入池底之前，越读在心中默念：
千弘小世界……云亦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