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域一天三洲的舆论彻底炸了,并且难以阻止地开始往其他三域扩散。
从小范围来说，支持秦如清的人彻底反弹，他们见不得城中前段时间对秦如清以及秦家的诋毁,尤其是看到采访中秦如清憔悴的面貌,开始对前段时间所谓“瀛洲旧民”的言论声讨进行彻底反扑。
从大范围来说，采访玉简中所提的三问实在太尖锐犀利。往小了说，它关系到一个金品以及银品世家的名声；往大了说它涉及到百年前的兽潮大战，疑似有家族因为私人恩怨导致防线崩溃，瀛洲失守,那么多家族溃散,百姓流离失所……其中的牵扯,大得吓人。
不提荟萃楼，任何一家茶馆酒肆，也不听书了，也不打探消息了,甚至讨论百族大会的声音都没有了。
全在谈论如清仙子。
谈论那三问。
一问为何同下秘境,秦氏应坤老祖身陨，而方氏老祖却毫发无损。方家疑似在秘境中得到了一本神丹秘笈。
一问方家那些高级丹方何来。你以前不是修剑的吗？对外界神丹秘笈的事只字未提,那你那些高级丹方是从哪儿来的。
三问曾经的瀛洲战事。方家为何不支援战事紧急的秦家，反而往南走？那里明明战事和缓,也没人求救。
这三问的信息量太爆炸了！
牵扯到曾经两位瀛洲上层世家的老祖,两人同下秘境,一个死了，一个毫发无损,这两人还是好友，还是亲家。你得了一本神丹秘笈，对外只字未提,也对亲家的生死三缄其口。从秘境出来两家就反目，姻亲也不做了，这其中要没问题，谁信呐！
最关键还是瀛洲的战事，以前都以为是秦家的错，是秦家对战事懈怠导致防线崩塌，可若是秦家固受的防线承受了他们本不该承受的压力，而这个压力是人为制造的，那事情可就大条了。
茶馆酒肆基本上响起的都是这样的对话。
“哎你听说了么？”
“那肯定啊，现在谁还没听过这个事。”
“你怎么看？是相信如清仙子还是方家？”
“不好说哇，相不相信谁的另谈，主要是，经过这么一桩，当年的事确实可疑，方家为何不支援秦家跑去南边？这可不能说是如清仙子胡说，那是真事！方家一开始是剑修家族，后来开始专修丹也是事实！”
“所以说，就算如清仙子讲的也不定全是真话，但方家有问题这事基本是可以确定了。”
“说来说去，你还是相信如清仙子呗~”
那人叹息一声：“哎，那秦家也是可怜，当年防线上的人全部战死了，连个为家族自证说话的人没。瞧那丫头红眼眶的样子，我这心里也发酸。”
“这实在是无妄之灾，就算曾经的秦氏真犯了点小错，人家都自行削品了，现在也不叫瀛洲秦氏而是南岭秦氏了，好不容易出了这样一个有天赋的小辈，还要被刺杀，被人污蔑……”
“哎，你要这么说我可不乐意啊，什么叫就算犯了点小错……现在的问题很可能就是人家真的从头到尾一点错都犯。你可别自行往如清仙子身上拦黑点啊。”
“我也只是这么一比方，你真是……”
当然也有人是对秦如清的话质疑的，觉得她对方氏的指责也是空口无凭，说不定她爆的那些料都是她编的呢。
至于为什么那么合理，还挺像那么回事，那人家能拿金榜第一，就是有那个心机啊。
路人是有支持和反对的，但是明显对方家的质疑声更多。他们迫切希望方家或者仙品署能出面，正式回应一下这三个问题。
哦，还有个奇怪的现象，之前嚷嚷声音最大的“瀛洲旧民”，莫名就消失了。经常披发闹事的瀛洲之战中幸存的老头老太们，也消失了。
到了荟萃楼……就这家讨论的声音稍微有点不一样。
当然，也是讨论采访玉简第一期的，这没什么问题，可他们的关注点，似乎都放在了如清仙子的……长相表情上，也就是所谓的脸。
这个楼的画风也是从上到下歪到底。因为最喜欢追逐八卦的荟萃楼，这次倒没对方家评价什么，没搞什么“编者辣评”“事件回顾盘点”，人家，忙着卖玉简呢。
卖如清仙子采访中两种表情的截图玉简……完全卖疯了！
荟萃楼中人头熙攘，连下脚的地儿都没有。尤其是大厅的戏台子那儿，简直头挨着头，肩膀擦肩膀。各种嘈杂的声音中，也属这里最大。
细细一听：
“不是你们动作能不能快点啊，好歹是金品世家呢，上货能力就那么慢吗？如清仙子双眸含泪玉简，能不能现在上货！”
“什么含泪啊，先安排讥笑，就那个笑，给我速度上，不上信不信当场也给你讥笑一个啊！”
“含泪含泪含泪，只说两个字！”
“兄台，你这是六个字……”
“都让让，我有钱，我家是商州的，可有钱。就问你们能不能搞个加价优先出货的条款啊，一百灵石糊弄谁呢，只要你能现在给我出货，别说两百了，五百，一千我都买！”
“……”
荟萃楼管事抬高嗓门，力图让自己的声音压过那些吵嚷声：
“各位，稍安勿躁，新一批玉简已经在加紧赶工中了，最多不超过明天，不，今晚，今晚就能上！”
“你最好是！”
至于在荟萃楼老实坐下来的人，却都比较安静。他们大多都已经抢到了玉简，正在忙着，舔屏。
“呜呜呜，她眼眶都红了，太委屈了，太心疼咱们清清了。”这是心疼党。
“可恶，她为什么没哭出来，那表情真的很想让人蹂/躏啊，我都已经看了不下百遍了，要是荟萃楼有本事给我出个如清仙子真哭的玉简，我这一年的修炼资源搭在上面也甘愿啊！”这是xp特殊党。
“啊，那个笑，傲然中带着一丝不屑，不屑中还带着一丝鄙夷，就是这种看垃圾货色的表情！谁懂，好想被她当面这么看！”清奇又怪的龙傲天m党。
“方家给我死！”这个很干脆，极端战斗粉。
*
一处风景很好的亭台水榭中。
大脚署长背手站着，过一会儿忍不住转过身，发现第五翎羽一手托腮，一手把玩着一个玉简。
“你也买了个？”大脚署长坐下来，点评，“那丫头倒是不声不响就干了大事，原本方家刺杀她的事没结论我还以为她心里会怨怪呢，没想到还有这出。”
怨怪。第五翎羽想到她那天的眼神，勾唇莫名笑了笑。
怨怪倒真是没有，就是从未期待，自然也就不会失望，更不会怨怪了。
她那天听到方家刺杀的事不会有什么后续，一点儿反应都没有，结合如今的形势，想必是心中早有成算。
——我自己的事，我自己会想办法解决。
“依你之见，兽潮之战可是真有问题？”大脚说。
第五翎羽几乎没犹豫，“我当然是信她。方家我早早看着就有问题了，只是风家优柔寡断，不敢取舍。”
“这波，想必风家会头疼。”大脚有些幸灾乐祸，他看着风琴雪那个女人不好过他就高兴。
当年的瀛洲战事竟然有问题，可东域仙品署可是判了秦家降品的，若秦家真被冤枉，东域仙品署不就成了错判？那这颜面往哪儿搁？
承认自己错判不行，完全当做无事发生也不行。
第五翎羽抬眸，看着大脚乐呵，想想提了一句：“这事，你就打算作壁上观？”
“啊？这是东域的事，东域又不归我们第五家管，如今看热闹还不行吗？”大脚疑惑。
第五翎羽伸手在桌上敲了敲，难得没有玩笑，而是有些正色地说：“第五家若当时是真拉拢那丫头，如今这么点诚意可不够。”
“其实说白了，我们家能给的条件，风家一样能给。如今她看着与我们第五家亲近，一方面是因为风家还想着要保方氏，秦如清心里介意这点，一是因为我还算与她有点交情，早早对她示好。”
“然而这交情太浅薄了。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，第五翎羽也不知为何，莫名露出一个哂笑。“她戒心很强，看重利益，谈感情对她来说没什么用，更何况我们之间也谈不上什么感情。嘴上的示好对我们来说说过就算，对她来说也是听过就算，她比你还不放在心上。”
“所以，要想真正让她靠向我们这边，第五家得做出一点实质的行动。”
大脚有些讶然，“看来你很了解她。”
第五翎羽笑一笑，摩挲了一下手里的玉简，“了解算不上，就是交道打得比较多，她的个人特征又太鲜明而已。”
“那你说说，给出什么样的好处才能打动她呢？”
“给她最需要的，最在意的。她刚刚经过诋毁，虽然对方家提出质疑，但是却缺少真凭实据，所以她现在最需要有力的声援。若是我们第五家可以出面支持她，局势就会稳定下来，无论方家最后能给出什么解释，当年的事，众人也会在心中重新衡量。”
“除此之外，她做了这么多事，我看着不是想针对方家，而是，在保秦家。”
“大会结束之后，再过五年，归墟就要开启，等她进入归墟，更不知道要在里面待到什么时候了。她一离开，你觉得方家能放过已经暴露身份的秦家吗？”
“所以，闹出这么大声势，她从一开始想的，恐怕就是想将秦方一家的事捅出去，让众人审视。”
“不论结果如何，方家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。”
大脚听完，倒是好大一个纳罕。不是他觉得这计谋有多高深叫人想不到，只是惊异，秦如清年纪尚小，对局势以及取舍却有如此精准的把握。
在方家危险的审视下游走，能保全自己，却不急功近利，不急着借势掰倒方家，她也晓得自己做不到，便退而求其次，反过来利用这件事为自己达成目的。
大脚越发觉得这小辈不错，然而，沉吟一番后，却仍然有些迟疑：“我倒是没什么意见，但是第五家也不是我们两人说了算的，况且，若是由整个第五家出面，事情怕是会闹大，到时候不好收场，也违了那小丫头一开始的想法。”
“这也好办，便是不让第五家出面，那南域仙品署出面总可以。秦氏如今是南域世家，百族大会亦是为南域荣誉而战，如今遭受污蔑，南域仙品署帮说两句话，实在是再正常不过。”第五翎羽淡淡道。
大脚果然欣然同意。南域仙品署确实是个最合适的对象，即带了一层第五家的身份，又不是直接代表第五家出面。
如此，事情敲定。
-
也许是外面的质疑声太大，逼得方家不得不赶紧出来回应。只是这回应的内容嘛，能不能叫人满意就有的说了。
方家一话不说，先是痛斥了一顿秦如清。
说她哗众取宠，为出名选了一个如此龌龊和下作的手段。说她的言论俱是无稽之谈，荒谬可笑。方家本不想理会这样的跳梁小丑，但是奈何质疑的声音太多，不得不出面，以证家族清誉。
罗里嗦了一大堆后，才开始不情不愿地回应那三个问题。
对于第一问，方氏说：曾经应坤老祖与我们家老祖同下秘境是不假，但我们进去之后就各自分开了。两家确实是姻亲，但是这不代表方氏就要全程保证应坤老祖的安危。应坤老祖身陨乃是他的不幸，但这与方家无关。
至于什么神丹秘笈，没听说过这个东西，乃是秦如清信口胡诌。
第一问：主修丹还是剑，本来就是家族的决策，方家认为这个决策不需要外人来质疑。
第三问，这一问回答得就更简短了。直接说：没有收到秦氏的救援消息。
早就等着方氏回应的人听见这三个回答，第一反应就是无语。
为什么你方家回应个问题却带着一股叫人不适的高高在上的味儿啊，而且言语中充斥着敷衍与不耐烦。
你不仅仅是在回应秦如清的质疑，你也是在对那些支持你家的人回应啊。
城中直接炸开了锅。
“天哪，原本我还不怎么在意秦如清那些质疑，觉得一个金品世家不至于如此，今天看了他们的回应，觉得这个家族别的不说，傲慢倒是真的。”
“什么叫做虽然是姻亲，但是不能保证应坤老祖的安危啊，人家叫你保证了吗？还什么身陨是他的不幸，与方家无关。好一朵清清白白的白莲花！”
“笑死，他家是会避重就轻的。明明问题就是叫他披露秘境中发生的事？你要是愿意解释，将秘境中发生了什么，就算你们分别，一人因何分别，在哪里分别说清楚总行！重要的事情是只字不提，别的东西倒是撇得干干净净。我本来是没觉得你家怎样的，如今看来，倒可能真有问题。”
“哦，照方家的说法，你们是姻亲，但不能保证别人的安危，这话没啥问题，但也不至于出秘境之后就结仇了？解释一下为何反目呗？”
如果说，第一问，方家虽然态度高傲，但还算是认真解释了，那后面两问就是完全敷衍的地步。
那第一个回应，就差没直说少多管闲事了。
第三问直接来了个没收到消息，怎么，你方家的通讯石在恰好在战场上就坏了吗？还是秦家傻到所有高层战死都不愿对外求助啊！
三个回应一出，连方家的拥趸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，有种越洗越黑，越解释越像那么回事的感觉。
恰在这时候，南域仙品署署长竟然公开表示支持秦如清。
他说：“南域秦氏代表南域而战，按规定参加百族大会，还夺得了金榜第一的荣誉，本是一件好事，却不想招人忌恨，以至于秦氏族人在大会中遭受刺杀，事毕之后，非但没有得到应有的道歉与补偿，却又遭受大片的诋毁。若瀛洲当年的战事真的有疑，东域仙品署应该考虑重新审判此案，还清白者一个清白。”
还清白者一个清白。
可以说，南域仙品署署长的发声将这件事的声势推到顶峰。太热闹了，东域完全炸开了锅！
一方面是方家的回应太拉跨，不能够说服众人；一方面是，南域仙品署竟然出面表示力挺秦如清。
南域仙品署背后站着的可是第五仙品世家。这是第五仙品公然站队秦家，站队秦如清吗？
“天，这是仙品第一次这么明确地挺一个世家！秦家跟第五家是什么关系啊！”
“不能说是仙品挺秦家，到底是南域署长出面讲的话，代表的也是南域仙品署，还是隔了一层的。秦家现在是南域世家，南域署长出面讲几句，也算过得去啊。”
“可我还是感觉这事有点不可思议，就算是仙品署……仙品署以前不高冷吗？什么时候这么为一个世家讲过话啊！”
“之前荟萃楼出的金榜第一专题报告你没看吗，好像很久以前秦家跟仙品署的关系就比较暧昧，好像就是如清仙子特别受仙品看好……之前金榜三响时风署长不也亲自开口拉人了？这一波与其说是仙品署在力挺秦家，不如说仙品署是在力挺如清仙子。”
“这叫什么？这就叫一人带飞全家？一人得道，全家升天？”
“有了南域署长的讲话，就算这事还是掰扯不清楚，也没什么人敢质疑秦家了，可以肯定的是，当年瀛洲战事，肯定是有问题的，那方家回应的都是啥啊，还没收到求救消息，敷衍都懒得敷衍的样子。”
“哈，就我觉得这是两大仙品在打擂台吗？你们听南域署长那意思，好像是觉得东域仙品署判错了，要他们重新调查呢。仙品署都能判错，这得多丢人呐，第五家也是借着这事在嘲讽风家？”
“咦，这事比较忌讳，可不敢瞎说，只看着到时候东域仙品署是怎么个反应。”
东域仙品署是最后一个表态的。他们的态度就是更简单了，没有对秦家、对方家发表任何看法，只说会重新调查当年的瀛洲战事，会给东域百姓、瀛洲百姓一个交代。
嗯……东域仙品署这个态度，也算在众人意料之中。主要是这事他们确实不好表态。
因为瀛洲秦氏当年就是由东域仙品署亲自降品的啊。不降品，秦氏在瀛洲也没那么受打压排挤，后面也就不会举族搬迁。
秦方两家争端，真正传遍了整个四域，在热热闹闹中逐渐有落幕的趋势。
定论就是，秦家在瀛洲战事中非常可能有隐情，那道将秦家钉在耻辱柱上的钉子，哎，松了。
但是，因为目前双方都没有有力证据，这件事的最终定论还需要依赖东域仙品署调查。
唯一在城中声势坚/挺的就是如清仙子的动态玉简……一个眼中含泪的，一个讥笑的，还在卖……
似乎有那么一波人，完全不关注秦方两家到底谁对谁错，只专注看脸，专注舔屏。
*
在群英苑中缩了几天的秦如清推开宿舍大门——终于可以出门买糕了。
之前不敢出门，是因为怕走在街上一不小心就被人套了麻袋，如今眼看着天晴了，正该好好出门走一走。
更何况，三姐小唐他们的比赛，终于到尾声了！
感谢她没炼丹天赋，感谢她不会炼器……太费功夫了，比个赛要直直在那儿坐上个十天半月，太磨人了，比起这个，秦如清更愿意干脆地搓火球。
“所以，我们不过是去接三姐，妹妹你至于打扮成这样么？”启荣揣胸，表情微妙地问。
是的，秦如清又穿起了她那身装逼神女装，涂脂抹粉，一整个花里胡哨。
秦如清严肃脸，“你不懂，这个时候，尤其是在刚刚经历了大黑之后，首次露面，就得狠狠美！”
“这是固粉的最佳时期，就得狠狠美住，气死对家！”：，，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