〈158〉
被宫中侍卫抓到的方士本就贪生怕死,又有稚唯提供的迷烟线索做指引，蒙恬没用多少手段就让他招供了。
顺带将售卖给方士迷烟的巫觋一并抓捕归案。
好消息，这件事里暂时没有发现六国遗民或者反秦人士的影子,大概率只是方士的一次愚蠢行动——因为怀有对夏女官的嫉妒和报复心，以及对她手里“好东西”的贪欲，所以才头脑一热做下盗窃之事,偷走她的笔记本。
坏消息,蒙恬不允许稚唯去见巫觋。
理由是怕她学坏。
稚唯：“……”
稚唯无言以对，努力辩解道：“我真的不会在宫中使用迷药，只是好奇那迷烟是怎么制作的而已。”
辛夷见女官一脸无语，忍笑从袖中拿出被一方手帕仔细包裹的东西。
“这就是女官想看的‘迷烟’。郎中令虽然不允许女官去狱里,但把东西交给我了。”
明白自己是被逗乐的稚唯只能微笑：“谢谢他，谢谢你。”
随后她接过手帕,近距离观察那长筒状、巴掌长的玩意，稚唯的第一反应：“有点像火折子。”
“火折子是什么？”辛夷疑惑问道。
“唔，是我之前想做但没来得及做的一个物件。”
稚唯打了个补丁,然后大致描述火折子的作用及特点,并顺口给方士增加了一道任务量。
“如今少府能够制纸，方士正好又在研制火药，想来火折子应当不难做。”
制作火折子需要的土纸、硫磺、磷、竹筒等原料现在都能找到。
至于同样作为原料之一的棉花,稚唯压根没提，只说：“还需要易燃物引燃。”
她手中的棉花存量不多，不会供应给方士，就先让他们试着先寻找替代品好了。
辛夷快速记下女官口述的内容，等稚唯回药房研究迷烟的时候，前去禀告给陛下。
药房里。
系统帮着解析迷药的组成成分，同时好奇问道：“阿唯,你怎么对迷烟这么感兴趣？”
“你忘了我之前‘玄学部署’里的催眠计划了吗？”稚唯提醒道。
她想让秦始皇认清原历史中“秦朝二世而亡”的现实，并意识到胡亥、赵高这类人的危害，从而一举解决掉这两个祸害，并让秦始皇想办法妥善处理李斯的问题。
否则，谁也不能保证下一个秦二世不会是第二个胡亥。
但怎么令秦始皇“看到”原历史是个大难题。
现在稚唯还没结算［打压方士］的限时任务，所以不清楚时空肯不肯给她玄学帮助，她也不可能把所有希望都压在时空奖励上，自己也得有所行动。
寻找“天降陨石”刻《过秦论》等“警示名篇”的任务由叔父夏子推负责，稚唯对此不担心。
可她想借用心理催眠给秦始皇创造“大秦亡了”的梦境，这部分计划却迟迟没有进展。
考虑到这位帝王疑心重，同时稚唯也不确定自己心理催眠的实际效果，便想先拿别人练练手。
如果她能成功，等风声传出去，稚唯就可以坐等秦始皇主动来找她。
然而她冬季要忙的事太多，实在抽不出时间。
而且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“试验”人选。
周围能接触到她的宫人都在辛夷的眼皮子底下行动，谨小慎微，谨言慎行，稚唯总不能随便逮着个人，直接问人家“你睡得好不好？有没有什么愿望？不然今晚我帮你构造梦境”什么的。
这样未免显得太异常，很神经，一看就有问题。
系统听完稚唯的前言，自觉恍然大悟：“明白了，所以阿唯你现在是想用迷烟直接把选定好的宫人仆役熏晕，再进行心理催眠？”
“……”稚唯吐槽道，“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？人都失去意识了，我还怎么进行心理催眠？”
系统卡壳。
“那、那你是要做什么？”
稚唯：“熏晕他们。”
系统：“？？？”
系统委屈叫道：“这不还是——”
稚唯打断道：“再叫醒他们。”
系统：“……？”
稚唯慢吞吞补道：“然后趁机吓唬他们。”
系统：“。”
真的，若不是了解同伴不会做无用的事，系统真想大喊来句“你是不是有那个大病”。
见系统快要炸毛，稚唯忍笑不再逗它，说起她的粗浅计划。
其实很简单。
人在惊恐状态和意识不甚清楚的时候，心理防线最为薄弱，只要从旁稍加引导，内心的脆弱或者欲望很容易暴露出来。
稚唯想借此机会先了解周边人的内心，再对症下药，想办法为他们进行心理催眠、构造梦境，这样才能达到理想中的效果。
至于怎么引出他人的内心世界，稚唯也想好了。
她之前准备借用皮影戏揭穿某些方士的骗局，达到“打压方士”的目的，但因为火药这部分进行得太顺利，眼看着限时任务一定能完成，稚唯就没实施。
正好，绝妙的想法不要浪费，皮影可以拿来吓唬、啊不是，引导大家倾诉内心。
据传皮影戏都骗过汉武帝。
但为了保证计划顺利，稚唯先不准备把蒙恬这类本身心志坚定的人作为目标。
普通的宫人仆役就可以。
他们白日劳作，夜间本就疲倦，精神松懈，少用点迷烟就能使其意识模糊——迷药这种东西到底还是能少用就少用。
又因为他们普遍文化不高，欲望等级低，想要的翻来覆去逃不过世俗那几件事，便于她之后进行心理催眠。
但胆子太小的也得提前排除出去，万一皮影直接把人给吓死，她可就是造孽了。
系统完计划，笑话同伴：“你不是刚才还信誓旦旦跟辛夷说不会在宫中使用迷药嘛。”
“哈？”稚唯疑
惑反问，“你还没领悟到我编瞎话的能力吗？”
系统噎住：“……你还挺理直气壮。⑵⑵『来[].看最新章节.完整章节』”
稚唯一时间面色古怪，想笑又没笑，摸摸鼻尖，望天，心道：
［毕竟我骗秦始皇都不是一次两次了。］
感觉同伴有点像在自嘲，系统紧急临时搜索文库，一条条念着安慰稚唯。
“没事。”
“成大事者不拘小节。”
“大礼不辞小让。”
“窃钩者诛，窃国者侯。”
稚唯：“……”
越听越不对劲。
见系统还在继续念，稚唯抬手扶额，紧急叫停。
“统，我明白你的意思，但真的，别再引用了……不然总感觉像是在讽刺。”
古言文盲·系统茫然：“啊？”
稚唯选择转移话题：“迷药的组成成分，解析出来了吗？”
“嗯？哦哦哦，我看看。”
系统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，回答道。
“跟阿唯你推测的那几味中药差不多，但对方是把干燥的中药磨成粉，再混合易燃起烟的药草，塞进类似火折子的竹筒里，点燃使用，所以在各味中药的使用剂量上，和汤剂相差很大。”
稚唯看完成分解析结果，先叹了口气。
“不知道那个巫觋的手里有没有人命，卖迷药的罪行要如何判定……要是这种人才以后都能转行医学，何尝不是在造福社会。”
系统劝同伴别抱太大希望。
“这里又没有仪器设备，想要把中药磨成粉状，再制成迷烟，可要花费不少人工、时间和金钱。听说像这样的迷药竹筒，那个巫觋的家里有很多……
在这个命如草芥的时代，会‘潜心研究’此类药物，还随意对外出售，你觉得对方的人品多半能怎么好？”
稚唯也知道这个道理，所以只是稍有遗憾。
说说就算了，不必较真。
系统转而问起正事：“阿唯你要尝试复刻吗？”
稚唯：“嗯，试试吧。”
系统所说的“复刻”不是遵循巫觋的原样步骤制作迷烟竹筒，而是参考迷药组成中的各类药物使用剂量，自己来试制，然后看看成品的具体效果如何。
毕竟稚唯有精粹技能，不用费劲去磨粉。
一人一统配合起来效率极高，直至辛夷回来，刚好做出一份成品。
系统跃跃欲试问：“阿唯准备给谁试用呢？放心，我可以全程帮着检测生命体征，而且还有体检插件在，不会让实验者出事的！”
稚唯闻言，目光久久停留在辛夷身上，直把侍女看得浑身发毛，才恋恋不舍移开眼神。
唔，刚跟辛夷说她不会在宫里使用迷药，不能这么快就自打脸。
虽然她很想知道放倒辛夷这样的会武之人需要多大的剂量……
［用虎崽吧。］
稚唯示意侍女把在院子里折腾花草的小老虎抓
回来试药。
野生动物本就生存力强悍，原本先天不足、天生有些体弱的虎崽，在大蒜素的持续治疗下，很快被养得身强体壮，体长和体重一天变一个样，每日活力满满得在屋里屋外捣乱。
稚唯没准备彻底磨掉它的野性，已经打算近期就结束药物实验。
等她将实验记录和大蒜素一同送到秦始皇那里，作为实验功臣，秦始皇不会杀掉虎崽，要么是把它送到兽园里继续豢养，要么会将其送到被圈为皇室狩猎区的山林里半放养着。
稚唯如果替它说情，能被半放养的可能性更高。
那么，索性就在虎崽临走前，她再给它好好上一课，让它晓得人类的“险恶用心”，以后避着点人类。
稚唯看着辛夷手里虎头虎脑的小家伙，露出和善的微笑。
……
等虎崽昏睡过去，稚唯拍拍关它的笼子，询问辛夷：“那头公虎确认死了？⒄⒄[]『来[]*看最新章节*完整章节』”
方才她给小老虎喂迷药的时候，院外有黑甲卫来找。
系统要监测小老虎的生命体征，稚唯自然走不开，便让辛夷去开门，她在屋内只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字半句。
“确实死了。”辛夷点头道，“郎中令想问，那死虎，女官是否还有他用。”
稚唯心道，拿去吓唬秦始皇算吗？
“没想到死得这么快……”
稚唯沉吟片刻。
既然这样，择日不如撞日。
稚唯当下便翻出《丹药实验记录》与《大蒜素实验记录》，开始写最后总结，并对辛夷吩咐道：“传话给郎中令，等下可能要麻烦他派人运送公虎到曲台宫，请他提前安排好人手，等待通知。”
若是前面没有铺垫，突然将死虎送到秦始皇的面前，稚唯怕是要被诟病“对帝王大不敬”。
所以，哪怕她再想给秦始皇一个“惊喜”，也不能搞什么突然袭击，必须先得向秦始皇汇报、请示，得到帝王的准予，才能让人把公虎送过去。
当然，若是秦始皇执意不看……
那稚唯也没办法。
所以她只能把实验总结写得更详细、更生动。
稚唯接着对侍女道：“然后你去冰窖取一瓶新的大蒜素，到曲台宫附近等我。我稍后就到。”
辛夷立马明白，女官是要去觐见陛下，展示实验成果。
她看向笼子和里面沉睡的虎崽，皱眉道：“女官是想连同虎崽一并带到曲台宫吗？可这样的话，笼子实在是太沉了。不如女官在院中多等片刻，等奴回来再去。”
实验总结稚唯早已构思过，眼下思路畅通，笔墨不停，听闻侍女的提议，她头都不抬得否决道：“无碍，我提得动，况且沿路还有巡逻卫士，随便找个人帮忙就行。”
说完又催促道：“我很快就写完了，你快去吧。”
辛夷心想，只要女官说是去觐见陛下，想来卫士们不会有人拒绝她，便应诺离开。
而其实稚唯没说的是，迷药是她和
系统根据虎崽的体重估量使用的，剂量并不算大。
等她写完总结，虎崽约莫就会醒，到时候不必她费力提笼子。
系统由此想到：“等等，阿唯你是打算给虎崽拴根绳，直接牵着走过去吗？”
“为什么不行？”稚唯纠正道，“况且，用的也不是普通麻绳，是金属锁链。”
某位侍女为自家女官操碎了心，特意从少府定制了金属链条，每次一到灌药时间就把虎崽五花大绑锁起来，生怕它冲女官伸爪子。
如今小老虎的体重早就是最初抓回来的几倍，以稚唯的大力，提是能提得动，但很累。
没必要。
系统想象着同伴在咸阳宫里遛老虎的场景，忍不住扑哧一笑，调侃道：“那阿唯你怕是要成为今日宫里最靓丽的一道风景线啦。”
〈159〉
事实确实就如系统所说。
稚唯牵着小老虎在宫中行走，凡她所经过之处，惹来的回头率必定是百分之百。
不等一人一虎走到曲台宫，高座之上的帝王已然听到了消息。
秦始皇：“……”
想想那个画面，突然就觉得手里的奏折不好看了。
此时殿中恰逢是蒙毅随侍，听闻侍者的禀报，眼角抽搐不已。
真不愧是夏稚唯。
是她能做出的事。
眼见陛下停止翻阅奏章，似是有些走神，尽职尽责的御史中丞干咳一声，主动请缨道：“陛下，夏女官此行怕是不妥，容易引起恐慌，不如臣先前去制止？”
秦始皇重新拿起毛笔，随口道：“她养的不是只幼虎吗？这里又不是后宫，能吓到谁？”
此话言下之意就是，若前朝有哪个人能因撞见幼虎而受到惊吓，那简直是丢人现眼，比女子还不如。
蒙毅闻言闷不做声，心想，陛下这话传出去，就算有人对此不满，也得把话老老实实咽回肚子里吧。
嗯，陛下果然是更偏袒小女官。
然而，当听闻夏稚唯请求觐见，而陛下直接挥手，允许其牵虎进殿时，蒙提这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偏袒。
御史中丞：“……”
那么问题来了，他是谏言呢，还是装作看不见呢？
然而某人跟他心意不通。
“今日蒙中丞也在。”
稚唯向秦始皇请安后，不忘跟在场的熟人打招呼。
被提及官职的蒙毅，面对言笑自如的小女官，心情复杂。
他叹气道：“夏女官，你……”
指责的话还未说完，稚唯伸手递出锁链。
大概是小女子的动作太过自然，像是递了一颗桃，蒙毅不等细想，下意识抬手接过。
嗯？
等下。
什么东西毛绒绒的？
蒙毅猛地低头，看向自觉趴在脚边的老虎。
他：“……？”
迎着秦始皇仿佛看戏一般的目光
，和蒙毅不可置信的眼神，稚唯不紧不慢，向上首行礼，先请罪，后解释。
“陛下恕罪，原本臣是不该这么失礼，然，陛下可能已经知道了，这只虎崽帮臣完成了新药实验，臣觉得，应该让陛下亲眼看看它的变化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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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着，稚唯呈递上《大蒜素实验记录》，上面清晰写明了虎崽每日的变化，包括体长、体重、饮食、精神状态等等，可谓是，把能记录的细节都记录了。
“大蒜素，”秦始皇念了一遍新药的奇怪命名，从字面意思理解的话，“跟蒜有关？”
“可以说‘是’。”
稚唯熟练得使用春秋笔法，将大蒜描述成如今小蒜的某类变种，对自己是如何发现大蒜有药用的经过只简单说明，一带而过，重点去陈述大蒜素的效果，和作用范围。
她最后道：“此物提取于大蒜溶液之中，气味刺鼻，比小蒜更甚，即使存于玻璃瓶内，依然有味道泄露。为怕陛下不喜，臣暂且没有将其带进殿中。”
蒙毅本听得入神，结果听到最后这段话，他立马回神，望向小女官，欲言又止，止言又欲。
就是说，有没有一种可能……
比起牵着幼虎进殿，带瓶药液进殿，它更和常规呢？
夏女官！
你体贴的不是地方啊！
稚唯被御史中丞看得莫名其妙，她想了想，主动询问：“蒙中丞是想看大蒜素？”
蒙毅：“……”
这一刻，蒙氏想要教导小女官的心，彻底死了。
正值壮年的御史中丞木着脸，眼神发直，语气平淡无波得像年迈的老者。
“嗯，如此良药，当值一观。”
而小女官还贴心补道：“之后多送蒙中丞几瓶。”
蒙毅深呼吸一口气，咬牙道：“好，多谢夏女官。”
坐于上首的秦始皇将两位臣子的神情变化，清清楚楚尽收眼底，险些当场失笑。
帝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，掩盖笑意，淡淡地道：“既如此，就将良药送进来，一起看看吧。”
稚唯应诺，退回殿外找辛夷取玻璃瓶。
秦始皇趁此时间，翻看着实验记录，最后打量向频频打哈欠的幼虎，目睹尖利的白齿和猩红的虎口依旧面不改色，认真观察它的体态，甚至想更近距离去观察。
蒙毅当即拒绝，义正言辞，甚至强行拉着锁链迅速后撤两步，丝毫不在意脚边的虎崽会不会因此突然咬他一口。
差点儿把稚唯吓一跳。
因为迷药的关系，小老虎还有些睡眼惺忪，一路走过来也提不起劲，不如往日活泼。
否则她也不敢把锁链交给蒙毅。
其实，若非为证明她无心伤害帝王，让其他人别紧张她会控制不住虎崽，稚唯更想自己牵着，保险。
可它到底是老虎，越是不清醒的时候，兽性里的攻击本能越是会占据上风。
这个时候可不能刺激它。
稚唯即刻请示
道：“陛下，臣还是先将幼虎送出殿外吧。”
反正秦始皇已经看过虎崽，目的已然达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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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稚唯实在是不放心蒙毅——
不是担心蒙毅会被小老虎咬，而是担心虎崽一旦控制不住扑咬的玩心，作为在场官职最高的护君忠臣，精神紧绷的蒙毅会当场弄死虎崽。
稚唯完全相信，作为文臣的蒙氏子绝对有这个实力。
秦始皇倒是没把幼虎放在眼里，若小兽真欲暴起伤人，而左右护从不力，他自己拔剑就能杀掉。
但两位近臣的担忧是因对他忠心（稚唯：啊这），秦始皇自然会感到欣慰，况且他对幼虎本身也没兴趣，遂颔首准允。
稚唯暗自松一口气，赶紧重新要回锁链，顺手将玻璃瓶和《丹药实验记录》交给蒙毅，又匆匆去殿外找辛夷接手虎崽。
蒙毅愣了一下，无奈，干脆代为呈递给陛下。
然而在这个过程中，寡言少语的帝王一直盯着他的左手看。
蒙毅会意，于半途中左手拐弯，迅速收回玻璃瓶，只将记录本放在陛下面前。
秦始皇不动声色得恢复呼吸。
君臣的默契反应只在几息之间，回到殿中的稚唯毫无察觉，见秦始皇开始翻看第二本记录，便主动开始陈述起丹药在公虎身上的实验过程。
秦始皇听完、看完，半晌默言不语，在稚唯斟酌语句，准备请示“陛下是否想一观公虎的现状”前，主动叫人把死虎送来。
稚唯眨眨眼，察觉到帝王心绪不佳，当即选择闭上嘴，当个安静乖巧的淑女。
蒙毅之前听兄长隐晦提过，夏稚唯想要通过药物实验和打压方士等办法，让陛下认清丹药有害的事实，只是不确定她具体怎么做。
兄长还笑言“真想看看那场面”。
没想到，今日却让他给撞见了。
等死虎运达，蒙毅小心窥视着帝王辨不清喜怒的神情，为旁边装乖的夏女官狠狠捏了把冷汗。
长久的寂静中，稚唯始终保持着眼观鼻、鼻观心的姿态。
她预想过现在的画面。
本以为自己早有心理准备，也倚仗着她给大秦和秦始皇带来的利益，认为秦始皇再生气也不会拿她怎么样。
可实际上真得到了这一刻，她的心跳却还是不由自主在加快，手心的汗一层接一层得渗出。
就如同帝王周身无形的气压，一层一层得散发，压迫着空气和众人的心。
稚唯憋不住靠和系统聊天来缓解压力。
［统，你说秦始皇要是一怒之下把我关禁闭，从此以后，逼迫我在小黑屋里给他持续创造利益，那可怎么办？］
系统：“……”
它语气幽幽得道：“怎么、现在压力是给到我了，是吗？”
［嗯？噗。］
反应过来的稚唯差点笑出声。
系统逗笑同伴，又安慰道：“没事儿，真到那地步，你不想干了，我就带你提前离开呗
，反正阿唯你已经为大秦做很多了。”
［那多不甘心……］
说归说，稚唯真心实意得感谢她的小伙伴，本来紧张的内心变得平静很多。
而另一边。
秦始皇的心情也有点复杂。
夏稚唯为揭露“丹药有毒”一事铺垫了那么多，他自始至终看在眼里，却一直没有制止或发怒，其实这本身就是一种信任的选择倾向。
可他迟迟没有松口，让方士不再进献丹药，无非还是觉得……
不甘心。
不甘心啊。
朕凭什么不能长生不老？！
可如今亲眼见到这头形骨消瘦的死虎，凭秦始皇的目力，甚至能从它身上的某个创口看清里面颜色发暗的骨头。
如果朕服用丹药还是不能延长寿命，反而死后会变得像这头死虎一样狼狈狰狞——
不行。
秦始皇光是想想就觉得不能忍。
恨不能杀光所有方士给他陪葬！
在这一时刻，哪怕清楚眼前的场面是夏稚唯策划而来的阳谋，可帝王不得不承认，他确实对丹药是否有效的猜疑之心变得更重了，甚至对那些炼丹术普通但言语天花乱坠的方士起了杀心。
可还有火药。
方士还能制作火药。
不能杀……
静立许久，秦始皇消化完所有的愤怒，侧头瞥了眼小女官，既郁闷又气得想笑。
“夏稚唯。”
稚唯下意识应道：“臣在。”
在这种时候突然被帝王叫全名，刺激程度不亚于校长突然当着全校师生叫一个小透明的全名，前者的冲击程度起码是后者的三倍。
稚唯感觉着胸腔内的小心脏又开始胡乱跳动的节奏，顿了两秒，缓慢而正色得行礼，坚定地重复道：“臣在。”
来吧！
不管有什么样的后果，她都准备好了，反正不会后悔！
捕捉到小女子坚定神色中一闪而过的“视死如归”，秦始皇更是似笑非笑。
就算夏稚唯真想找死，他也坚决不会允许。
先把她会的东西榨干再说。
秦始皇背着双手，内心团着郁气，语气依旧是冷静淡定。
“侍医女官夏稚唯制新药有功，即日升任尚食医官，秩……”
稚唯：“？”
光是第一句她就听懵了，后面秦始皇口谕的官职待遇她一个都没听清，满脑子都是：
哈？秦始皇夸她有功？
确定不是反话正说？
而旁边正匆忙草拟陛下旨意的蒙毅更是满头雾水。
尚食医官？
这什么官职？
听陛下结束口谕，蒙毅赶紧委婉谏言，道：“陛下，宫中似乎并无此等官职。”
“嗯，现在有了，朕特设。”
秦始皇看向懵然的夏稚唯，忽而轻笑，慢条斯理道。
“夏女官大才，怎能闲置？以后就随侍朕左右吧。”
稚唯：“……”
懂了。
这是秦始皇的报复。
——他一定是准备累死她！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