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就不过来。”方后来往后一侧身,将凳子又挪了远些,大大地吹嘘起来: “我与祁家东家那关系可不一般,小月,你的药,可是祁家东家亲自关照过的,一文钱都不需你出。 后面还需用,尽管找我,不要钱,还管够。” 又哼哼地朝素掌柜一噘嘴:“不像某些酒鬼,嘴上说的大气,手中只掏出点散碎银子,便想打发了你。” 史大星在一旁呆了一呆,看着素掌柜道:“你真是素家酒楼的掌柜?” 方后来在旁边喊着:“如假包换,以后别去他们家喝酒,当心挨揍。” 史大星对着方后来苦着脸问:“你真的砸了人家好几坛酒?” 素掌柜对着方后来怒道:“他一共砸了七坛,三坛素酒,四坛青酒。” “那又怎样,我认账便是。”方后来脖子一梗,决不能丢了公子面子,将手往桌上一拍,站了起来,就要往怀里去拿:“一共几个钱,我赔给你。” 史大星一把拽住了他,喃喃道:“这酒我虽然没喝过,但是我在街上厮混时,也听说过。” 又压低了声音:“那素酒一坛要五百两,青酒一坛一百两。你这一共砸了......” 史大星还在那掰着手指算呢,素掌柜斜了一眼,将手中茶杯一丢,不耐烦道: “难怪你之前说做生意尽亏本,这算账的本事也算差到极点了。” 素掌柜伸出两只手,比划了一下数字:“拿钱吧,一千九百两整。” 方后来立刻将手从怀里拽了回来,一缩脖子,坐了下来。 想了半天,小声嘀咕道:“那你诬陷我去云雨楼,将我脱光了,送到祁家商铺的账,怎么算?” 史家兄妹呆住了,还有这一出?得多大的仇恨啊? 素掌柜哼了一声:“那少算点,你赔我一千八百九十九两。” 方后来一怒,刚要发作,看到素掌柜那咄咄逼人的眼神,先软了下来:“衣服都脱了,才抵一两?” 素掌柜此时得意起来,手指收回,在桌子上轻轻敲了一回: “你不是说祁东家与你关系匪浅吗?你叫他来替你还呗。正好,他们家还欠我酿酒的药草没给,这次索性一把给了。” 方后来靠在桌上,闷头不做声。 “学啥不好,学人吹牛。”素掌柜又将桌子一拍: “不是我诓你,你去城里打听一圈。我那青酒且不去说,光那车素酒都是城中的达官贵人定的。” 她哼了哼:“若你有胆子,去吴王府、巡城司冯大人、郑大人,尚书府朱大人等等,还有那些高官富户府里问问看,少不少得了我一分银子的酒钱。” “嗯?”方后来眼光一闪,忽然问道:“你常去这些府里送酒?” “当然。”素掌柜毫不畏惧,将纤细的手指伸出老远:“你尽管去问问看。” 方后来一掌拍在桌上,猛地站起来,咬牙道:“素掌柜,我实在赔不起。我给你当个伙计,做工还钱吧。” 素掌柜给他这一巴掌吓了一吓,还以为他要嘴硬,抵死不赔钱,没想他突然便应了这笔账。 呆在那里,一时不知道如何说了。 史家兄妹,在一旁听得眼泪快下来了,又互相看了一眼,这恩公人品就是好,欠债还钱,绝不含糊。 一身锦衣也穿得人模人样,当初拿金饼子时,爽快得像个大户人家公子哥,现在看来,其实也不富裕啊。 只是那金饼子花的差不多了,没法替他还账。咱得快赚银子还他钱。 唉,看人家都混得当伙计当苦力了,比咱兄妹好不到哪儿去。 素掌柜狐疑起来:“你当真要还?” 方后来目光如炬,将身子挺直了,一掸锦衣,将衣袖一摆: “男子汉大丈夫,一言既出,驷马难追,我明日便可上工。” 素掌柜倒是无话可说,只喃喃道:“那工钱?” 方后来怕她嫌贵:“工钱什么的无所谓,你看着办。” 心里却道,“这平川城快要完蛋了,你的酒肆到时候还能开下去?城破之日,我便趁乱离开,再也不与你这恶女人有所瓜葛了。” 素掌柜还在犹豫着,史小月只道她是考虑工钱的事,大着胆子又过来: “我看出来了,素家姐姐是个好人,袁家哥哥是个善人。 素姐姐请放心,袁大哥定会在你店里好好做事的,那工钱也不妨多加些。 等我身体好些,我也去店里给你帮忙,帮袁大哥一起还钱。” 素掌柜噗嗤一笑:“你倒是机灵,拐着弯向着你袁大哥。句句夸我,句句为了你袁家哥哥。” 史小月腼腆一笑:“我夸姐姐是真心的,姐姐是刀子嘴,豆腐心,怎么看都是好人,笑起来更是好看。” 素掌柜脸上一僵,又将笑容收了收:“我刚刚还想问什么来着,给你们这一乱打岔,几乎快忘了。” 她一抬柔荑,敲了敲额头,面容严肃: “对了,你吃的那药当真普通,为什么恁贵?吃一个月,得一百两?” 史小月愁容又上了脸,叹了几息,将之前对方后来说的话,全数再说了一遍。 素掌柜脸色越听越差,又问方后来:“据你所说,你那药是从祁家拿的,那祁家有这许多,为何不出售?” 方后来也将那祁东家的话说了一遍,也提到了药草目录的事。 素掌柜眼中火气直冒,玉齿紧咬,一直听完,才怒气冲冲道: “我本不信你们所言。 如今才知道,原来是我制药酒的材料太贵重,也不是一般人用的起,所以并不在太医院的目录内。 因此价格没有变动,我也不知道此事。不然,他们便将竹杠也敲到我头上了。 而这些普通百姓民生的药,他们却是伸了偌大的黑手。” 素掌柜猛地拿起茶盅一饮而尽,重重将空茶盅放在桌上: “我若不是可惜那太医院的药,倒真想一把火烧了太医院去。” 史小月双手一拍,气哼哼道:“姐姐最知道我的心思了,我之前便同袁大哥说过,也是想一把火烧了太医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