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上八点半,信义买了一些合成食品回到了贫民窟的家里,他推开房门。 妹妹三上祥子正挤在榻榻米边上写着作业,她抬头看了一眼信义,什么都没说便低下头继续写作业去了。 母亲并不在,他环顾四周,父亲的遗像挂在颜色发暗的墙纸上,黯淡的灯光打在上面,又从镜框折射到有些破旧的榻榻米上。他看了看这仅有十几平米的房间,那种自卑感又悄然爬了出来。 他把装着食品的袋子放在门边,问祥子,“妈呢?” 祥子头也不抬,冷淡地说,“去浦田叔叔家借钱去了。你不是特别忙吗,怎么今天还回来了?” “妈说有急事,我请假回来的。”信义撒了个谎。 妹妹不说话了,继续写作业。信义感觉房间里有种压抑的感觉,便推门走了出去。 这时,一男一女对话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。 “真是谢谢你了,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。信义刚当上侦探,特别忙,也没回我的消息,刚才打电话,他也没给我个准话。我怕明天祥子交不上学费再让学校给停了课,就直接找你去了。等信义回来我就把钱还给你。” “哎呀,你看你说的,我和正雄什么关系?光屁股长大的!他的家人遇见困难我帮忙是应该的。信义是个好孩子,还有出息,能找到这样体面的工作他肯定得表现得特别努力,不回你消息也正常,所以你可千万不能抱怨,省得让孩子听见寒心。哎,我家那头蠢猪要是能像信义这么上进就好了!” “孝男怎么了?” “别提了!在游戏舱大厦里才干了一个月就跑了,也不回家,都不知道上哪里鬼混去了!栀子你说说,那游戏舱躺进去连接进网络就能打工赚钱,不比我们这样成天翻垃圾桶的强多了?” “是呀是呀,我是岁数大了,在游戏里玩不明白,要不然,我也去游戏舱打工。” “可不是么,一个月能赚差不多0.08,跟几年前在工厂打工也差不了多少,咱捡垃圾才赚多少?最多也就0.05吧。” “这孩子不会遇到什么事了吧?你没找找?” “我可不找,都老大不小的了,还成天净做美梦!人家嫌游戏仓大厦赚得少,非要去城里找工作,怎么说都拦不住!还是让社会教育教育吧。哎,多少毕业的大学生在城里都找不到工作呢,就他?小学都没念完的蠢货还找工作?不让人当猪宰了就不错了!” 男人刚说完这句,信义便听见了二人往这边走的脚步声。 “孝男这孩子挺聪明的,你呀,就是对他太严厉了。” “聪明个屁!等这蠢猪回来我非打得他起不来床不可!哼!” 信义看到母亲和浦田从拐角处走了过来。 “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母亲既有些惊喜又有些害怕地问,“吃没吃饭?” “我们的大侦探回来了!”浦田脸上笑开了花,忙不迭地来到了信义的身前。接着,他便欣慰地看起他的脸。 “工作太忙了。”信义面无表情地说。 “能不忙吗,现在你可是侦探。”浦田笑呵呵地说。 信义有些讨厌他——他讨厌他身上那股生命枯萎的霉臭味。 他只想快点离开这里,于是向母亲问道,“借了多少?” “0.05,一年的学费,祥子一年的学费。”母亲特意强调了这是一年的学费。 信义直接给浦田转账。浦田连忙说,“不着急,不着急,我又没有什么着急用钱的地方。” 但信义已经把钱转了过去。 “妈,先进屋吧。”他看着母亲说。 见信义透露出了送客的意思,浦田赶紧说,“行,那我先回了,栀子,信义,再见。” 信义看都没看他一看,直接回到屋里。 母亲目送着浦田离开,随后返回屋里。 祥子看见母亲,开心地笑起来,“妈,欢迎回家。” 信义拿起了放在门口的那袋食品,“我回来的时候买了些吃的,你放好。” 母亲连忙接过来,嘴里说着,“花这钱干嘛,怪浪费的。” “不值什么钱。”信义皱起眉。他就讨厌母亲这种生活态度,在她看来,什么都是浪费。 母亲一边把装着食品的袋子吊在墙上,一边低声说,“还是不乱花钱的好,你还没找对象呢,还是省着点的好。” 信义看了看屋内,叹口气,“下次你别那么着急地去借钱,就像今天,你刚从外面借回来,然后还没花出去呢就又还回去了,燃料费直接花了千分之六,这钱平白无故就少了一部分!而且还什么都没得到,何苦呢?”他顿了一顿,继续说,“你有事情我肯定会回来,但不要老是发消息打电话,我很忙的!还有,网上就能转账,为什么非得去人家家里借呢?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。” 母亲低着头听信义教训,像一个犯错的孩子。 她低声解释了一句,“当面借显得诚恳一些。” 这时,祥子突然生起气来,对着信义大喊道,“三个月了!你今天才回来!你回来就教训妈你什么意思!妈在上个月脚都摔伤了你也没回来!” “祥子!跟你哥好好说话!”母亲训斥起祥子。 祥子哼了一声,又低头写作业去了。 信义重重吁了口气,对着祥子说,“侦探的工作很忙的,能不能别什么事都需要我来处理?啊?今天是谁学费不够了,明天是谁摔伤了,你们能不能体谅一下我?” “信义,你别生气,”母亲有些慌了,“祥子还小,她说话没轻重,你别怪她。” 见到母亲卑微的样子,信义简直烦透了这个贫民窟的家。他闭上眼吁了口气,说道,“我先回去了,我还有工作要做。” “我做些东西你路上带着吃吧,别饿着。”母亲有些惊慌地说。 “吃过了。”他淡淡道。 接着,他便直接走出家门。 夜风吹打在他的脸上,像一股透明的墙壁。他板着脸迎着风,一步一步地向城市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