飞行汽车虽然没有听朴松民的话,但是把他俩弹射了出去。舱顶开启,座位离席,两把纯白色的伞,呼的一声展开。她往东,他往西,就像两朵被风吹落的蒲公英般,远离了直冲地面的S-Ⅷ,远离了扇动翅膀的巨大鹞鱼,也远离了那片充满危险的恐怖地带。 冰冷的空气摩擦着她的肌肤,可她却感觉不到一丝寒冷;脑子就像坏掉了似的失去了最基本的思考能力,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。萧条的城区尽在眼前,幽蓝的星空正在倒转。 鹞鱼极速向下,用身体包裹住了飞行汽车,然后,它开始变形,开始收缩,它就像一块巨大的果冻般,将S-Ⅷ吞进了它的身体。 她在下落,她落在了一栋五层楼高,还拥有一座圆形尖塔的废弃建筑上。降落伞失去了绽放的形状,它软趴趴地摔在地上。安全带自动打开,她却没有动,因为此刻的她,还是懵的。 果冻发出耀眼的光,接着又是一声鲸啸。然后,她看到飞行汽车消融在了它的肚子里。从外壳到骨架,再到内核,只不过才用了几秒钟而已。 果冻再次变幻成鹞鱼。它向上飞,又向下飞,然后旋转。它似乎是在做餐后运动,它又似乎是在满意今夜的捕猎成果。 这时,电话突然响了。她被吓了一跳。她看到手表屏幕上,显示着朴松民的名字。但她没接,也没敢轻举妄动,因为她害怕那条鹞鱼,会将她当成餐后甜点。 她一边盯着鹞鱼,一边警告自己要快速撤离,可身体一点都不听使唤,就像是大脑失去了对它的控制权一般。 电话响了三声之后被挂断。亮起的屏幕又变成了黑暗。 鹞鱼恢复平静。它不再动,连翅膀都不再扇动。它静止在半空,遮天蔽月,还在废弃的城区间,投下一道巨大的,虚幻的阴影。 有人在不远处喊叫,但她始终听不清那人说的是什么,飘飘渺渺,就像来自彼岸的回响。也可能是她听错了,是她将虚无的风声,当成了某人的呼唤。 她终于能动了,但手脚冰凉,四肢乱颤。她费了很大的劲,才把那条重如巨石的安全带,从自己身上解掉。接着,她小心翼翼地逃出了座椅,然后像个还没学会走路的婴儿般,颤颤巍巍地爬向了天台入口。 天台入口的门早已丢失,月光也洒不到里面。漆黑一片。她也害怕黑暗,但她更害怕那条恐怖的大鱼。 她躲了进去。她将自己藏在了暗影之中。她蜷缩住身体,她哭了。她不敢放声大哭,她只是默默流泪。又伤心又生气。她不明白朴松民和博士为什么会那么犟。它把飞行汽车吃掉了……那接下来,就是我们了……就不能听我一回吗?这下好了,谁都活不成了……她真的很想踢他们一顿。 黑暗中,她仿佛看见鹞鱼吞噬掉博士和朴松民的场景——他们在它的肚子里融化,他们发出痛苦的哀嚎。先是他们的皮肤,然后是裸露的肌肉,最后是他们的骨架…… 眼泪掉得更多,心里一阵阵地抽搐,五官也纠结在一起,左右翻滚,互相折磨,她差点没忍住,哭出声来。她将头深埋进膝盖,开始默默抽泣。 不知过了多久,电话再次响起。这次,她接了。 “南瓜,你在哪儿?你没事吧?我去接你。”朴松民焦急地问。 “哪有你这么问的?”博士的声音出现,“她也没在这里生活过啊。哎,你可真够笨的,耳机拿来,我来问。” 眼前的世界突然亮了起来。 “丫头,附近有什么标志性的建筑物没?简单描述一下。”博士问。 “有……有一个圆形尖塔……我在它旁边的天台里……”她小声说。 “哦,知道了,Z区岛办公厅办公大楼。” …… 几分钟后,朴松民和博士找到了她。他们也将暂时休息处安置在了以前的区代表办公室——位于建筑三楼最中央,二百多平米的样子。屋子中间还有一套被遗弃的,布满灰尘的办公桌椅。但椅子只有两把。 窗外便可看见那条静止的鹞鱼和碧蓝如洗的夜空。 朴松民用芬格里特手里仅剩下的三张纸巾擦干净了两张椅子,然后让她和博士坐下,他自己则直接坐在了地上。 惊魂未定,又气愤不已。她仍旧哭,但这回不是因为恐惧,而是因为生气。朴松民哄了她几句,可她不想理他,于是他只好作罢。接着,他便和博士聊起了天。 他说:我就奇了怪了,这破鱼怎么对你的那辆车一点反应都没有?我们刚才就是在它脚底下跑过去的,可是它连动都没动一下……博士,你是不是早知道它是个什么玩意? 博士冷哼一声道:我知道个屁!没准是它的胃口娇贵,只喜欢吃值钱的东西呢。 “好吧,当我没问。”朴松民看向窗外,又问,“它怎么不动了?上次它把蜻蜓弄死之后,不很快就消失了吗?这次怎么停留了这么久?” 可能是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,博士盯着鹞鱼看了一会儿道,“消食儿呢吧,没准一会儿它还得拉一泡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