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家出门的时候,最后一场对话是这样的。
“以后不用叫我主人了,喊夫君、相公、官人都行。”
“那…直接喊你名字呢?”
他说的这些词,殷听雪其实哪一个都不想喊。
“也可以。”
陈易同意了。
走出庭院,陈易吐出一口气,感受到立冬后的凉风,发现不知不觉,已经将近过冬了。
陈易这时终于看向面板,朝着两门功法分别注入二十年真气。
【经过二十年的努力,你以掌握了炼丹诀窍,捕捉到了天地玄黄之气,注入丹中,尽管丹道漫漫,可紫药丹鉴对你已经毫无意义。】
【紫药丹鉴(圆满至臻)】
【二十年春秋,凭着你对刀法的领悟,即便是白柳刀修行起来也事半功倍,你隐隐约约间在白柳刀中捕捉到一丝明悟,意识到那正是黄六清临死前将要领悟的东西。只要继续摸索,或许能创造出什么。】
【白柳刀(登堂入室)】
“又会是一门新功法?收获不错。”
陈易笑道。
不过,陈易看了看仅剩的十年真气,并没有将这备用的真气全部梭哈进去。
注入功法之后,陈易看向了面板上新展开的天赋树。
那是一颗虚幻而古老的苍天巨树,如同逍遥游中所说的上古大椿。
陈易看向阴阳诀带来的两枚真元。
阴阳诀双修一个月便能凝结出一枚真元,而每枚真元,都可以注入到这虚幻的大椿之上,让其某一部分凝实。
每位炼气士、修道者都命有大椿,只不过他们无法直接看到,只能隐隐约约感知,一步步地摸索,渡过时光长河,故此大椿也被称为长生桥。
眼下能大椿的最底部,能注入真元的只有三条根须,分别是“筑固道基”、“初开洞府”、“以炁御物”。
毫不犹豫的,陈易把第一枚真元注入到“筑固道基”上。
随着真元注入,陈易陡然间感觉周身窍穴在微微扩张,天地间的元炁涌入其中,全身周转,而后被一口气吐出,如此往复,生生不息。
如此一来,陈易意识到,自己已经可以通过元炁来使用道法。
尽管由于武夫真气的关系,在身上周转的元炁远远不如寻常道士,更比不上那些天赋异禀的凤毛麟角。
“得想办法弄些道法才行,不然接下来可无法对付走火入魔的林阁老,也无法应对涂山出世。”
陈易思索着,接着看向了另外两条根须。
初开洞府,顾名思义就是在体内丹田处开辟一座无形洞府,进一步地容纳天地元炁,在后面甚至自行构造一处小天地,如同佛教所说的一花一世界。
然而有利有弊,开辟洞府后,府内心湖成型,若一招不慎,便容易走火入魔,心湖波涛汹涌,这也是为什么炼气士格外讲究静心养神,甚至太上忘情。
眼下不是安心修道的时候,陈易思索了下,目光最后落在了“以炁御物”上。
以炁御物,简而言之便是御物术,虽说其不止是御物术这么简单,可眼下这个修为,能做的就只是御物。
武夫厮杀,一看境界,二看兵器,一寸长,一寸强,几乎是江湖上不朽的道理,而陈易估计,以炁御物能让自己的武器脱手三尺,能极大幅度地扩大攻击范围。
“感觉像是…飞剑…”
陈易想了想后,眼前一亮。
试想一下,飞剑杀人,一息之间取敌头颅,到底有多帅?
强不强不重要,帅就完事了。
片刻后,陈易看向了腰上的绣春刀,摇头失笑道:
“不过,应该说是…飞刀。”
最后,陈易还是将那枚真元注入到了以炁御物之上。
两枚真元清空,陈易不由地将目光投向了怨仇阴阳诀。
“每将一位仇敌转化为道侣,就有三枚真元...”
陈易眯了眯眼睛。
仔细算算,自己现在算是有几位仇敌来着?闵氏姐妹、殷惟郢...
甚至还有...太后,自己能感觉到她的憎恨。
既然如此,是时候该找机会把她们一个个变成道侣了吧,就像殷听雪一样。
“不过...不能师出无名,总归良心过不去。”说这话时,陈易觉得自己被殷听雪影响了。
得师出有名才行...
如果她们有谁要伤害自己以及自己身边的人的话,自己自然不会让她好过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陈易一踏入西厂,吴督主便迎了过来。
还没等陈易反应,吴督主便双手抱拳,倾佩道:
“恭贺陈千户悬剑斩蛟之功。”
陈易愣了下,接着便反应了过来。
“斩蛟的并非是我,而是…”
话还没说完,吴督主便反问道:
“这是什么话?你悬剑斩蛟在京里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,京北大江附近的百姓更是看到了蛟尸。你功绩有目共睹,这还谦虚什么?太后陛下都要见你,等会跟我进宫。”
西厂千户悬剑斩蛟,早早便是茶楼酒肆的一桩趣闻,起初谁也没有当真,可今日一早看见被劈成两半的蛟龙尸骸,谁还敢当成一桩趣闻?消息灵通的说书先生,一大早地就敲着快板编起书来了,几言几句,听得人好不畅快。
斩蛟之事,别说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了,道士们那里也传了开来,而掌管喜鹊阁的太后,更是翌日一早就得知了此事。
地龙烘得诺大的殿宇暖热一片,安后等着吴督主带陈易上景仁宫。
“嬷嬷,他真有斩蛟之能?”
安后皱眉道:
“将蛟龙一分为二,哪来这么大的杀力?”
寻常凡夫俗子见了蛟龙尸骸,信了千户斩蛟也就算了,可安后身居高位,见过不知多少能人异士,却未曾听闻有一個全然不通道法的五品武夫能斩杀蛟龙。
“娘娘不信他能斩蛟?”
无名老嬷问道。
“如果他真能斩蛟龙,难不成他是玄天上帝下凡渡劫来了?”
安后冷笑道,
“他背后定有高人相助。嬷嬷,查出来了吗?”
“是…”
无名老嬷顿了顿,接着吐出让安后瞳孔一缩的话,
“寅剑山剑甲,江水里尽是她的剑意。”
安后的眼睑跳了下,低声道:
“真是武榜第九…剑甲…通玄真人周依棠?”
无名老嬷的话,听上去远比陈易斩蛟更合情合理,可思索下去,却远比前者更细思极恐。
所谓武榜在两百年前不过是其中某些好事者所列,当年的天下第一“一念纤尘”吴不渝就对此嗤之以鼻,江湖上举足轻重的老前辈如此,大多后生也少有拿榜说事,只是沧海桑田,时过境迁,一位极有分量的道家天人接过武榜,对武榜持不屑的少了大半,而吴不渝自叛出上清道后,愈发走火入魔,再难复初年滴水不漏的圆满心境。
而后百年转瞬即逝,当阳湖一战,当时是后起之秀,如今是天下第二的“真天人”许齐硬生生锤断吴不渝养气洗意多年的剑势雷池,将后者冲霄的剑仙气象连同天下第一的名号打得粉碎,老剑魔自此流落凡尘,不知所踪,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大家们对武榜也再无腹诽。
而今的武榜前十,每一位都是朝廷要郑重对待的存在。
“娘娘,许天人曾言周剑甲有剑仙气象,倘若真是剑甲斩了蛟龙,虽不足为奇,可是…”
无名老嬷很久没有感到一丝胆寒了,
“…剑甲为他斩蛟,那么剑甲与他…到底是何关系?!”
可现在,老妇不住地缩了缩。
即便她压阵京城、立于龙脉之上,可借天地之势、大虞气运,攀至一品宗师之境,可倘若剑甲真正拼死杀入宫中,她只有七成的把握能拦下剑甲。
陈易竟然能请动一位剑甲斩蛟……
今日能斩蛟,明日…是不是就会屠龙?
无名老嬷下意识地多想了一步。
这不仅是因为多年供卫皇城带来敏感,更是因为…安后还在陈易身上种下了奇毒。
倘若日后陈易重创乃至身死,剑甲拼死仗剑寻仇,无名老嬷无力阻挡,那么她…又会怎么报复安后?
安后沉吟不语,片刻后妩媚一笑道:
“嬷嬷关心侧乱了,数个月前,他不过一无名小卒,而剑甲多年以来在寅剑山上闭关清修,他又能与剑甲有何关系?
以本宫来看,不过是意外一场。按理来说,怕是除了前晚以外,两人都并未见过彼此一面。”
安后站起身来,老练沉稳道:
“何必担忧剑甲,他身有奇毒,除了本宫以外,谁又能解?左右他也逃不出摆布。”
听着安后腹有乾坤的言语,无名老嬷心安了几分。
话音刚落,说曹操曹操到,陈易和吴督主的身影便远远出现在了宫门外。
凝望着陈易,安后垂眉思虑,纵使方才她如此沉稳,可此刻眼角里仍旧掠起一丝异样。
那是忌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