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亢宗推开家门,就已经闻到了油焖大虾的香味。 步入客厅,隔着一道玻璃门,就看见苏俊峻在厨房忙活的颀长背影。 苏俊峻听见动静回头,从短袖下露出的手臂正举着一个锅铲,露出的小臂雪白而结实,脸上戴着一副银色无框眼镜,腰上还系着粉色的围裙,脚下踩着一双灰蓝色的布格拖鞋。 看见姜亢宗,露出和煦的微笑,一股子居家好男人的气息。 “亢宗回来啦?快去洗手吧,马上就可以开饭啦!”他声音轻快,又回头去看锅里菜肴,嘴里还哼着欢快的小调。 姜亢宗踏进厨房洗了个手,听清那曲调笑了,弯起了眉眼。 苏俊峻唱的是西南的山歌土调:“阿表妹,阿表妹,你要来尼噶,阿表妹,阿表妹,你要来你噶~不来就说不来的话,莫让小哥白等着……①” 她擦拭完冰凉的指尖,突然贴上了苏俊峻脸颊,苏俊峻一愣回头看她,脸色羞红,语气娇嗔:“干嘛~” 眼神羞剜了姜亢宗一眼,像个被调戏的小郎君。 姜亢宗放下手,指尖又挑起他的衣摆,掐了一下他侧腰轻笑:“唱得挺好呀,我们俊峻的声音就是好听,再继续唱啊……” 凉意在腹肌上游走,激得苏俊峻一哆嗦。 “你又逗我,我才不唱了!”苏俊峻侧眸看她,水雾的眼睛里有羞意,还有些被姜亢宗发现自己在哼歌的恼意。 他一向不会在陌生人面前展露真实欢腾的一面,刚刚是克制不住的喜色了,就唱了小时村里爱听的山歌。 小时每到夕阳西下,村人们吃完晚饭,就会聚集在村公所前的水泥场子上。 男男女女欢声笑语,围在一起打歌,从炙手可热的山歌到葫芦丝演奏,一直可以跳到夜幕降临。 夜幕深了,就点燃篝火,有时树丛里会传出蝉鸣虫叫,小孩子们跳累了,就在一旁抓萤火虫。 这些玩闹里,少不了姜亢宗身影,跟随父母从大城市打工回村的苏俊峻没见过那些东西,他像个小跟屁虫,乖乖被姜亢宗领在屁股后面,瞪着圆溜溜的眼睛,嘴角噙着小孩子最童真的笑容。 “要萤火虫不?”六七岁的姜亢宗拿着一个透明的矿泉水瓶回头问苏俊峻。 透过瓶身扎的小孔,能听见萤火虫振翅的声音。 跑到更昏暗的地方,还能看见一点一点的荧光在瓶中亮起,亢宗告诉他,那是萤火虫屁股。 苏俊峻有些动心,想要漂亮的瓶子,却怕虫子飞出来。 哆哆嗦嗦抓着亢宗衣摆探头,小雪团的脸皱起,稚嫩的童声充满疑惑:“要它们干、干什么啊?” 姜亢宗拿瓶子轻敲了一下笨小孩脑袋,理所应当道:“喂鸡呀!小鸡都爱吃萤火虫,吃了下的蛋更好。” “拿回去喂你家的鸡吧,不用谢我。”姜亢宗把瓶子丢给苏俊峻,觉得她可大方了,抓了一晚上的虫呢,全送新朋友了。 苏俊峻抱着瓶子,却颤颤巍巍,将瓶子拿回家里丢给妈妈,就害怕得抖着身体钻到了卧室里。 夜里醒来时,他却看到了床头木柜上亮起的漂亮光晕。凑近一看,应该是阿妈用纱布将萤火虫放了进去,用竹片将纱布撑开,做成了小夜灯,就放置在木柜上。 萤火虫在夜里闪着光,就像是从童话世界跑出来的小精灵。 白色的纱布遮住了可怕的虫子,苏俊峻不害怕了,他伸出手指戳了戳纱布,纱影的光打在墙上,晃了晃,就像一汪投在水中的月亮船。 “月亮出来亮汪汪,亮汪汪~~想起我的宝贝……在心头……你像月亮天上走,天上走……②”忽然,阿妈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,轻轻哼着悠扬的曲调,在床边坐起,摸着苏俊峻毛绒绒的小脑袋,温柔带着笑,在给俊峻哼歌。 苏俊峻抬头看着荧光下的阿妈,一时间听痴了眼。 往后的许多年,苏俊峻总是能回想起那晚令他惊恐的一整瓶虫子,以及半夜醒来属于母亲的温柔,而这份温柔也影响了他对依恋女子的向往,以及对姜亢宗的深刻情感。 “想什么呢!”姜亢宗突然靠近,拉下他的脖颈,在他脸上亲了下。 苏俊峻回神,眸底深处还余留着几分对童年的怀念。 “没什么,”苏俊峻捞起锅里的菜,嘴角却含着笑意,“我只是在想,小学我们一起上课读《彼得潘》的故事节选时,不知道为什么,我脑海中的彼得潘是你的样子。” “小时候不理解,现在好像有些懂了。”苏俊峻又拿出了一个盘子,不顾姜亢宗作乱的手,笑道,“大概姜家村就是我的永无岛吧。” 他和亢宗都是在大山里成长的小孩,可他从未觉得大山不好,相反他拥有一个幸福又完整的童年,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姜家村有团结友爱的村民们,还有一个陪在他身边,带他探险和体验了一切新奇的玩伴。 “姜家村也是我的永无乡。”听苏俊峻聊起童年,姜亢宗脑海中也出现了许多回忆的碎片,“不过,今晚我的永无乡是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