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樾愣了一瞬,不由得笑起来:“张大人,鄙人非常钦佩您从狄国老处承袭的绝学,但是从子时到丑时,我可是跟你们一起在前厅,总不能您想说,一直都是由这位崔姑娘打下手,最后还带着尸体翻过高墙,最终还能让尸体出现在后厅正中间吧?” “人当然是做不到的,但是人力做不到又不是意味着做不成。”张峒道扶了一把李平阳,“姑娘小心点——陈大哥,可以了。” 忽然就听得一声奇异的断裂声。一大团白色的东西飞了进来,包裹在其上的布料在空中散开,悠悠荡荡地飘落,恰好勾在湖中石柱的尖端。而那更为沉重的重物则又向着斜上方飞了一段,最终重重摔在里湖水不远的地上,恰好是在空地之上。 杜樾脸色一变,嘴唇都跟着发白起来。 李平阳惋惜地叹了一口气,小跑几步蹲在那一大块包着油纸的肉面前:“果然这种成团的肉还是会飞得比人远一些……我以为会刚刚好卡在水边的。” 张峒道跟着拄拐走上去,看着她略有些不满意的模样哑然失笑:“不是早就说过了能恰好落在水边是小概率事件吗?大多数也就这样啦。” 李平阳蹲在尸体旁边嘟着嘴小声嘀咕了一句:“恰好落在水边不是最好嘛。歪了一点有点难受啊……” 看着他们这样闲适,杜樾升起一种似乎被愚弄了的愤愤,他不由得出声抱怨:“张大人演这么一出是何意?莫不成向在下炫耀大人已经解开了谜团。” 张峒道咧开嘴笑得有些恶劣:“虽为了解开你最后一重秘密,但是本官未尝无有炫耀之意。” “既然如此,在下也不打扰大人解密之兴,请大人道来。” “尸体腾飞之谜并没有那么难解,并且也不需要太多道具。”张峒道张开手指,晃了晃手里打结的一根晒干的牛筋,“尸体只需要通过这个,就能飞跃高墙,恰好落在池塘边。” “许夫人曾经把这里叫做密室,然而只要稍微想想就知道,这间后厅根本称不上‘密室’,因为虽然四面有四堵墙,但是最关键的房顶可是空着呢。杜少爷,你使用的手法其实就是一个加大的弹弓——只要借助这个手法,无论是什么人都可以完成这一套杀人。” “这种牲畜体内的筋有较大的弹性,你将多根这样的牛筋编在一起,从假山上拉到假山下步道的中央。用一根插销固定在步道中间之后,你又将牛筋的另一头钉在后厅外墙面上,这样,一个简易的弹弓就做好了。” “弹弓最好的肯定还是打石子,为了让黄貉的身体不随意动作,我想你应该是在山上就剥下了他的衣服,然后用衣服将他蜷缩着的身体捆了起来。这样一来可以让黄貉的重心更加集中,二来可以防止留下勒痕,以免暴露这种手法。” “你从山上将黄貉摔下去,黄貉的身体沿着固定在树上的两条牛筋滚下来,所以在山坡上没有留下太多痕迹。在这样的坡度这么一路摔下来,他的身体不断撞在牛筋上又被弹起来,而光滑带着纤维的牛筋和麻布的衣服不断地摩擦产生的声音正是——” 张峒道用两根手指绷紧了那环状的牛皮筋,掏出一小块布片在上面飞速擦过,一声刺耳的仿佛金属相互摩擦产生出的噪音听得人本能地难受。 “是的,我们最终听的拉长的猿猴叫声,正是包裹着黄貉的麻布和牛皮筋不断摩擦发出的吱呀声。而那空中高飞的白猿,也不过是不断被牛皮筋弹起又重重下落的黄貉。” 杜樾咬住牙,脸上显出一丝咬牙切齿的钦佩:“真不愧是金吾卫,难为我当时还庆幸于计划的顺利,却没想到你居然能破解这一重计划。” 李平阳在旁边挠了挠脸,半天还是没忍住小声嘀咕起来:“别的不说,到底走哪里搞来这么多牛皮筋的啊?” 张峒道嘴角抽了抽,没有理她,继续说道:“最终黄貉身体裹在衣服里呈蜷缩状倒在地上,就像一颗蓄势待发的石子被压在弹弓最紧绷的位置。我想,黄貉正是在这一连串的撞击中死去的,他手脚都被束缚在衣服里,没有任何办法保护自己的后颈,这一连串的上下撞击最终让他命丧黄泉。然而,你的计划到这里还差最后一步,那就是把黄貉弹进后厅。” “这一点我们研究了很久,包括测验各种定时装置,如何能够恰好在丑时断开卡在石砖间的插销,让黄貉的尸体飞进院子里,但是无论是哪一种,不确定性都太大了。更何况黄貉撞在地上的时候能否恰好落在插销抵住的位置尚且未知,没有人来重新整理他的位置,你根本无法完成这些事情。” 杜樾的脸色一点点发白,他咽了一口唾沫,抿着嘴不说话。 “你当时在前厅和本官一块吃茶,这个整理尸体剪断插销的事情自然不是你做的。在把其他所有可能都思考过之后,本官只能大胆地猜测,应该还有一个人成了你的帮凶。之前本官还有些惴惴不安这样贸然地下判断是不是草率,但是看到你刚刚的表情本官已经笃定——有一个人帮了你,他帮你剪断了插销,让黄貉的尸体能够借助弹力飞入院子。” “而衣服之所以会落在湖中石上,原因是那个人力气很小,当他发现黄貉的尸体并没有恰好落在准备好的位置时候,他只能扯着衣服将尸体调整好,正是在这个过程中,那裹着黄貉的衣服被扯松开来,最终在黄貉快速飞上天的时候衣服散开飘落,而他被禁锢的身体也终于在咽气后重新获得自由,最终撞在了水边。” “没有人帮我……都是我自己做的。我设置了一个定时的机关,没有人帮我!” 张峒道深深地看了杜樾一眼,最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。只见陆载从正门走进来,走到张峒道身边抱拳躬身说道:“大人,方才属下已经去后院见过杜夫人,她已经将事情都交代了,只不过她坚称人是她杀的,与杜公子无关。” “知道了,辛苦先生。”张峒道抬眼看向已经彻底呆住的杜樾,“这么看来,真相已经大白了,杜少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