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旭一怔,压根没反应过来,道:“什么中山王?”
马云非也是吃了一惊,道:“中山王?”她紧接着想起了自己是唐羽初,忙进入角色,喝道:“你说中山王在唐旭手里?”
姜期道:“臣虽然没直接见到,但从些许线索来看,中山王这钦犯,必然藏在唐旭那里。”
唐旭又惊又怒,但又觉得奇怪,中山王是哪儿冒出来的?这个罪名不但来的莫名其妙,而且不知道目的为何,倘若姜期指证他弑君,即使唐旭没于,也不会感到奇怪,偏偏姜期拿出这么个罪名,他反而摸不着头脑。
吴王也奇怪,道:“中山王……那小子不是给下了大狱了么?”满殿文武没几个反应过来的,都是匪夷所思,凡是那面露若有所思神色的,都是头脑灵光,政治敏感性远超侪辈的人物。
马云非思索着姜期是什么意思,但既然她坐在这里,就可以顺水推舟,道:“姜大人,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。这等大罪,若无真凭实据,你反而要坐诬告之罪。”
姜期道:“臣知道。但若臣不指证吴王,那又成了不忠之臣。因此臣不得不禀报。”
唐旭见他越说越奇怪,心中也发毛,他本来不屑辩驳这等罪名,但看皇后的样子,总觉得这是一个大关节,自己不能认下,忙喝道:“你休要信口雌黄,什么中山王,我一点儿也不熟悉。”
姜期笑了起来,道:“这句话别人说还可,唐大帅说未免欲盖弥彰。我还记得大帅进京第一天,可是和中山王同乘一车,亲自搀扶中山王下车接受百官朝见的。这样的盛事朝野都记忆犹新,大帅自己就先忘了?”
唐旭脸色一变,道:“胡说八道……那不过是顺路罢了。”
姜期道:“之后的宴请,中山王也是您座上宾。临走的时候,我记得唐帅还请女儿相送,一直送到了中山王赐邸,如此殷勤,又岂是一般?”
唐旭刚才也想起这一出了,当时送一个庶女给中山王,固然有拉拢之意,但更重要的为了升土大会,所以他也没公开,若不是王和胜那老愣头青在街上把唐家女挑了出来,唐家和中山王这笔交易根本不会公之于众。
只是这件事却不好解释,当时皇帝没问是没问,但若问了,他也得解答,当时他也准备了答案,道:“那女儿是随着中山王回去取一件重要东西,取完之后就回家了。你若不信,我叫她进宫来,你看她是谁的人。”
姜期讶道:“什么重要的东西,要劳动唐家千金亲自去取?”
唐旭道:“是我唐家的传家宝,不能经外人的手,有什么问题?”
姜期呵呵一笑,道:“没问题,只是觉得唐家传家宝,竟然落在中山王府,真是奇怪。”
唐旭气咻咻的瞪了他一眼,若论口才,他实不是对手,倘若真有唐羽初在此,以她的伶俐口齿,自然能帮唐旭转圜几句,但马云非就别想了,正津津有味的看他的笑话。
马云非等唐旭脸色好看一点,才继续问道:“虽然唐公与中山王交往甚密,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,过去大家同殿为臣,有亲有疏,与谁相交都算正常。姜大人说中山王在唐府,可有证据?”
姜期道:“臣没有物证,但唐旭囚禁臣的时候,离着中山王的住处只有一墙之隔,臣晚上醒来,还曾听到中山王与唐旭的对话。想来也是他们将我看成将死之人,并未隐瞒。现在娘娘主持人去他府上搜查,臣可以指路,必然一举擒获。”
唐旭喝道:“什么乱七八糟的,信口雌黄。”
马云非也是心中纳罕,她也知道姜期在胡说八道,不仅仅是从唐旭的脸色看出来,更是因为中山王是她和姜期共同谋划绑起来的,没有人比他们更知道中山王的下落了。姜期突然空口白牙的死咬唐旭是什么意思?
姜期道:“是真是假,娘娘一搜便知。”
马云非头脑中灵光一闪,立刻明了——是了,姜期既然敢咬死这件事,那么现在去搜唐府,肯定能搜到中山王。
这是姜期设的局。
怪不得姜期昨天愿意被唐旭所掳呢,原来是为了充当引子,把这件大案,栽到唐旭身上。要知道姜期的实力不说,姜家的人早已经联络上了他,若不是他早有定算,唐旭那点本事,怎么能抓住他?
姜期之所以甘冒奇险,甚至几乎被唐旭所杀也要布这个局,自然是为姜家谋求退路了。今天这事,若成,皇帝身死固然皆大欢喜,若不成,总要谋求退路。皇帝诈死不成,中山王还是要找的,他这回必以雷霆手段逼迫诸侯。反正之前已经囚禁过一次,也不差第二次。
要将姜家抽出战场,必须要把这个黑锅扣在别人头上,只有唐旭最合适。唐旭之前与中山王种种勾连,这回藏匿此人也是顺理成章。再说他又有实力,和皇帝关系密切,顶了这个雷,让他们互相残杀才是最有利的。
虽然是匆忙布局,很多证据都不充分,但只要人确实在唐府,一搜之下人赃并获,唐旭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。
马云非真心佩服姜期,别说短短一夜时间把局布好需要什么手段,只凭他孤身犯险的胆魄,就出于众人之上,将来姜廷方去了,姜家也不会衰落。
想到这里,马云非突然感觉有趣,天下节度使三杰,姜唐马三家,现在齐聚在广场短兵相接,本该是一场震动天下大事,只是因为她的面具,众人都没有意识到这是场前所未有的风云际会吧。
马云非对唐旭道:“唐公,姜大人指证你窝藏钦犯,你怎么说?”
唐旭哼了一声,道:“此人胡说八道,应该拔了舌头下油锅。皇后娘娘怎么说?”
马云非沉吟道:“这件事非同小可,理当等陛下来解决……”
唐旭暗自点头,皇帝早死了,谁能解决,皇后这是在帮自己,哪知道皇后接着道:“可是这件事又贵在时效,中山王一个活人,随时可能走脱,却不可不防。这样吧,姜大人也别领路了,唐都督派给人领着内卫去转一圈,我个人是相信唐大人的,也不用兴师动众,劳动太多人马了。”
唐旭勃然大怒,每当他觉得唐羽初还顾念着自己的出身时,那贱人就出来打自己的脸,这一戏码都上演了好几次了,他只觉得颜面无光,指着皇后道:“你要搜我的府?好好好,我看你试试,你别遭了天谴。”
到这个时候,他还没往别处想,根本没发觉马云非的身份,说话用上了父亲训丨斥女儿的口气。
马云非心知这是图穷匕见的时候,先把这件事办成铁案再说,也站起身来,道:“唐公,我是给你面子,请你的人带路,要不然你们谁也别走了,统统留下来,我再派人去查。可别因此冤枉了哪个,又放过了哪个。”
唐旭放声大笑,笑得须发乱颤,道:“祖宗无德,家门不幸,好好好——今日我算看透了,和你说话只是浪费时间,儿郎们”身后众人齐声喝道:“有”当啷当啷的声音响起,已然是刀枪出鞘。
马云非一挥手,内卫同时围上来,也是白刃出鞘,严阵以待。只是侍卫所持都是段兵刃,和军士所持长枪大刀想必,不免落了下风。但若论人数,侍卫这边又是数倍于军士,若论实力,还是这边高出一筹。
两边对峙着,靠的越发近了。唐旭却是暗喜,他之所以选择这个时候发难,并非是头脑发热,而是实实在在听着外面的动静。
外面他的手下正跟皇宫内卫争斗,隔得很远,声音传不到广场,他也听不见什么响声。但就在刚才,他听到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正往这边行来,从频率来看,绝对是训练有素的带甲之士。绝非皇宫这些侍卫所有。
他的后援,终于到了。
虽然只有八百兵士,刚刚混战还消耗掉一些,但这些都是真正的精锐部队,非对面半吊子可比。或许内卫单体来说都是高手,但他们正面冲击,绝打不过真正的虎狼之师。只要他的兵一到,先控制局势,把这些人抓起来。
他虽恨眼前几人恨得要死,打算一动手就给他们酷头尝尝,却知道还不是杀人的时候。譬如姜期,可以拿来威胁他老子,譬如皇后——虽然是忤逆种子,但可以以大齐皇后的身份发退位诏书,甚至找个皇家幼儿来,先扶上皇位,再让她以太后的身份发禅让诏书。等一系列程序走完了,再把她杀了以正家风
一切想好,唐旭再次大叫道:“儿郎们——给我把场上奸臣恶贼抓起来。
只听嚓嚓嚓的声音响起,脚步声越来越大,连百官都听见了,一起往广场上看去。
只见一队黑衣黑甲的军士大步而进,盔甲和刀剑同时反射着微寒光芒。
唐旭瞳孔一缩,这不是他的人,而是……
马云非也失声道:“镇国将……龙城”
领头的黑甲将军停在广场中,沉声道:“奸臣贼人在哪里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