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了第四层,孟帅是怀着很大的期望来的。
第三层的娃娃看守,言辞之中透露的只言片语,让孟帅深信第四层非同寻常,而且和自己之前见过的东西完全不同,因此又是紧张又是好奇。
然而上了第四层,孟帅并没有感觉到眼前一亮那种扑面而来的惊喜。
楼上相当简单,宽阔的内室,和楼下的藏书阁相似,但因为摆设小,显得异常空旷。
整个楼层,都粉刷成了一种无暇的粉白色。白的花眼,只有对面墙边,放着一排柜子,其余的别无他物。
看那柜子的模样,似乎又是书柜。难道这里也是藏经阁?
那倒没什么奇怪,很多书房都是有几层楼的。越往上层,书籍越是珍贵。楼下的藏书已经十分丰富贵重,楼上更上一层,不知有什么珍贵典籍?
孟帅一方面很期待,一方面也有些失望——喜亦喜矣,惊却不够,总得来说,还是有点小失落了。
好在孟帅也不矫情——有的看就不错了,还要啥自行车啊?便往柜子那里走去。
正在这时,就听有人道:“欢迎你,继承者。”
孟帅也不吃惊,每一层都有看守,这是寻常事。他回过头去,要去见这一层的守卫者。
在回头之前,孟帅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,无论见到什么奇形怪状的存在,都不会显得吃惊,前三层的看守存在方式都非同寻常,这里就算钻出个木乃伊来,也不无可能。
然而回过头去,却见空荡荡的空间毫无人影。那声音从空处传来。
这种情况让孟帅一怔,也不特别在意,别说今生,就算前世,这种情况也不稀奇。无非就是那个人不在此地,声音通过其他机器或者途径传来,喇叭也好,录音机也好,都不足为奇。
扫了一眼,房中并没有喇叭之类的装置,这也正常,喇叭之类是前世的装置,这个世界自然有其他手段,譬如说……
然而,那个声音缓缓道“不必找我了。我没有本体,只有声音。”
孟帅身子一震,蓦地一股寒气从心底上升,打了个寒战。这时他终于有些感觉不对了。
第一次见到玉像,他以为是人物塑像,毕竟雕像只有动作,并非那么活灵活现。第二层那中年人,是灵魂体,他虽然惊讶,但因为灵魂体的存在也算合理,他也翻看过,知道一些神通和封印术,有保留魂魄的方式,或许那中年人是一道残魂,也不足为奇。
到了那娃娃女郎出场的时候,孟帅已经感觉有些不对,心中暗暗发毛。只是当时他只以为自己是被娃娃的怪样子镇住,没有多想。
现在想来,那是一件多诡异的事情。那娃娃绝不是什么傀儡,她的举止神态,分明是个活人。明明是活人,却以那样的形式存在,可谓毛骨悚然。
傀儡可以被创造,魂魄是不能被人所创造的。能创造出真的魂魄的,只有神。而无论空之塔还是空君,都不是神。
孟帅心中有过一闪而过的猜测,令他不寒而栗。而现在出现了只有声音存在,连一丝魂体都没有的看守者,更令他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。
阴影盘踞,孟帅却没有露出颜色,反而道:“孟帅拜见前辈。”
那声音道:“你叫孟帅是么?多大了?家住哪里?哪门哪派出来的?学了几年武功了?”
一长串问话问出来,孟帅愣住了,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。心中暗叫古怪,前面几层的守卫,对他的过去没有一丝兴趣,就算他自报家门,那几位恐怕都没记住,只叫他“继承者”,怎么这位上来刨根问底的?
那声音见孟帅不答,道:“怎么啦?聊聊天么?”
孟帅更是无语,道:“您跟我聊天?”
那声音叹道:“不聊天做什么?好久没见到外人了,随便聊聊,坐下,坐下聊。”
孟帅心中一动,突然有些同情,那娃娃女郎只是失了口腹之欲,还能读书和调?,中年人也还能动,在藏宝室研究各种珍宝,这声音……只剩下声音,只有说话一个功能。可是若无外人来,他又和谁说话呢?一日又一日的喃喃自语么?
想着,就令人恻然。
细细的分辨,那声音还算年轻,若是真人,恐怕也和女郎差不多年纪,当然武者的年纪和一般人不同,看起来年轻,其实早已历尽沧桑。但这个声音还透着活力,即使年纪不小,至少还有一颗年轻的心,因此寂寞恐怕也更难受。
想着,孟帅道:“您让我坐下聊?坐哪里?”在这个房间里,可是连个蒲团都没有,更别说椅子了。
那声音道:“哪里不能坐?别挑三拣四啦。学武之人,幕天席地,什么地方不能栖身?叫你坐地下有什么为难?”
孟帅道:“好吧。”坐下之后,道,“您想聊什么?”
那声音问道:“你叫孟帅?今年多大了?哪里来的?”
孟帅道:“今年十七了,来自……大荒。”
那声音咦了一声,道:“大荒?我听说过,那不是蛮荒之地么?那你怎么来这里的?”
孟帅道:“说来话长……”
那声音兴奋道:“话长不怕,慢慢说。说几天也不怕。”
孟帅本来就是打算详细说的,倘若不打算说,随便编一个出身,就说自己在雪山上成长到如今,三两句话就完了。只因生了恻隐之心,愿意陪那声音多聊一聊,才会把话题开的那么大,当下道:“那就从我出身的小镇说起吧……”
当下捡着自己的经历说了一些,涉及到师承时,孟帅一带而过,其他事情却不厌其烦。比如说俗世的权力斗争,大荒七大宗门,大荒战场等等,就是说别人的多,说自己的少。但因为口才不俗,又结合前世的评书电视技巧,说的精彩纷呈,松弛有度。
那声音听得津津有味,不断地道:“不错,不错,原来是这么回事。原来大荒之中有这么多鬼蜮伎俩。想是那些人武功不高,练武不行,把宝贵的时间都用在斗心眼子上去了。”
孟帅略感尴尬,紧接着说到了上界,然后就是自己进雪山的事情了。这些就平淡了,天天练武学习封印,怎么说也说不出花儿来。唯一值得一说的,也就是挑灯会武连接着五方轮转的一系列事情了。
那声音奇道:“五方轮转又开始啦?这么快?上一届还像昨天一样呢。”
孟帅讶然,道:“您知道上一届五方轮转的事儿?”要说这个声音知道五方轮转,那是毫不稀奇。别看他现在什么都没有,说不定当初也是一位风云人物,知道这等盛事很正常。可是上一届五方轮转,才过去一个甲子,难道说这位才在这层塔中存在几十年么?
不像啊。六十年时间,对高手来说弹指即过,六十年前,雪山三冷的地位已经稳固,至今没有动摇过。
那声音道:“我当然知道,还看过全程。”
孟帅愕然,道:“您去过现场?”
那声音道:“当然没有。是在这里看的。你想看么?”
孟帅一怔,紧接着抓住了什么,道:“在这里……能看五方轮转的过程?”
那声音道:“自然。你还不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?哦,对了,我没说。太激动了。你现在去看柜子里的东西吧。”
孟帅大喜,起身去看。他现在都有些后悔自己说的太详细了,再加上那声音是个碎嘴,一句不清要追问十句,白白浪费他好些时间,现在终于有正事做了。
来到柜子门前,孟帅才清楚的看到里面的布置。那柜子乍一看是书柜,里面摆着一排排的物品,也确实如书籍一般大小。但仔细一看,却是一个个扁平的盒子。
书箱?不对,比一般的书本还要小一些,不像是装书的。而每个盒子的侧面,都写得一行字。前面是日期,格式相同,只在最后写了两个字,大多简略到意味不明,比如说“东山”,?寒春”之类。
孟帅不明所以,那声音道:“别看太高了,倒数第二层,左边。看到了没有。”
孟帅低头一看,下方左侧,有一个盒子清楚的写着“人庚九四年,轮转”。
掐指一算,人庚九四年——正是六十年前!这是六十年前的资料?
孟帅心中恍然,原来这个楼层是资料馆,想必是各代空君搜集来的。虽然看匣子,似乎每一处资料不算太详细,但对他这两眼一抹黑的人来说,却是弥足珍贵。
打开匣子,里面放着五个玉简,上面分别标着“东西南北中”五个字。
嗯?还是意封?
孟帅更惊喜,意封之法已经失传,没想到空君还能制作。意封珍贵不说,承载的信息量远非书籍可比,看来自己想岔了,这些资料一定极为详细。
只有分五个部分记载,孟帅觉得很正常,以为五方轮转本来就是四个分区,最后汇总到中央,想必五个玉简各记录一个世界了。
犹豫了一下,孟帅先拿起了北方的玉简,按照一般观看意封的方式,用精神力接触了一下。
“咦——怎么回事?”刚一接触,孟帅就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如开闸的洪水,狂泻而出。
一般的读取意封,可用不了这么多精神力,难道是这玉简有缺陷